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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妄想--有關森鷗外的過去(二)】

前情提要(谷阿莫口吻)︰

嗨大家好,今天我要說的是一個負心漢的故事。有天男主角不小心引火燒死了自己的媽媽,哎呀一開場就是這場境這樣子好嗎?總之他悲痛欲絕後來上天給了他一個小女孩也就是女主角作為補償,男主角就說「哦大姐姐你為何這樣性感呢?」結果他後來就成了威震四海的蘿莉控了。

先不說這個原來男主小時候有一段悲傷的故事,他在醫學院交了損友他們竟然在宿舍偷玩真心話大冒險,然後他們當醫生又一起醫死了人真是損者三友,後來發現損友瞞著家人醫死人的原因就想揭發他,啊啊文章中還有超多醫學名詞看到我心累頭痛,總之就是有同學把病歷改了啦,「都當醫生當然不能這樣沒醫德吧」男主角心想,沒想到他將來也會做一位超沒醫德的醫生。

剛剛看完以下的文章,這篇文章的醫學用詞有過之而無不及,令我感到我像個智障,好吧大家好好欣賞囉,科科。(按︰感謝朋友幫寫這篇前情提要。)

 

關鍵在於要有一顆愛真理的心靈,

隨時隨地碰見真理,就把它吸收進來。

──歌德《歌德談話錄》

 

秋季風息是金黃的,蠟梅開始長蕾,點出血紅朵朵,而熱情的茉莉和紫微花瓣在鬧烘烘的背景中悄然落下,給水泥地繡出片片紫銀,卻又隨即消失於枯葉那金黃的層層 疊疊之中。杏林下微光奄奄,偶有光點落於少女的臉龐上,鳶飛魚躍的步伐讓她的倩影在杏樹的光與暗間若隱若現,讚頌著在空中爍爍若現的銀杏,同時活潑地踩踏 著落在地上的杏葉。森林太郎是把一切的美麗看於眼中,坐於銀杏下回覬,白色的大學醫院外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手中拿著驗血報告,他站起來,牽著愛麗絲的 手,朝教授辦公樓走去。

「懷疑綾同學他作為外科醫生胡亂使用內科藥物?」小金井副教授的眼睛瞪大,右手無意識地托了一下眼鏡。

「因為我留意到病人的用藥板其中數天是有重新書寫的痕跡,而筆跡來看是綾小路同學的。」森林太郎自信地呈交出數張填滿的藥板紙報告他的新發現︰「可能是他暗中安排不知情的護士用某種藥而偷偷標在用藥板上,並在作為臨床病理醫師的我發現前換掉新排板並重寫紀錄。」

「我最先是留意到血液報告中白血球計數數值過於正常。」他還遞出血液樣本報告。「這可能是因為那藥物令會白血球數量下降,綾同學為免引人猜疑故篡改讀數以掩飾他的過失。」

「那麼,森同學找到綾同學可能用了甚麼藥物了嗎?」副教授還是一副難似置信的表情。

「還沒知道。」森林太郎嚴肅但帶懇求的眼光道︰「我之所以把這些報告給小金井先生,就是希望副教授幫忙,如果我剛剛的推測是正確,那些不知情的護士應該會依照正常程序,把藥物上報……」

「森 同學想要的是醫療保險單據……嗎?」副教授用十指交合的手托著下巴,稍為皺眉:「的確只要有上報,已呈交上政府的單據紀錄是不能改掉,而且要拿到手不是一 件難事。但是森同學吶,這件事你還是暫時別告訴任何人較好,畢竟在還沒人證據證明下指控對方醫療行為失當可是會引發大問題呢。」

「我知道了。」森林太郎微微一笑,走近小金井副教授的辦公桌把藥板用紙收起。

「森同學。」小金井副教授按著其中一張森林太郎打算收走的紙張,以引起對方的注意︰「如果這推論是正確,你的同屆同學可是犯了極大的過錯吶,有甚麼感覺?」

「他的確是我的同學。」森林太郎再次翹起嘴角︰「但沒甚麼事比揭發同屆的錯誤更有趣的事吧?而且我認為查明患者的死因,為往逝之人還個公道,這是非常合理的。」

「正義感中夾雜著私人情感,真是出奇地坦率但很有趣呢。」待自己指導的實習醫生拿著藥板紙離去後,小金井副教授輕聲呢喃道。

 

我是迷了路,或是在作夢。

……這只是單純的事實,是自己意識中的事實。

──森鷗外《妄想》

 

愛萊諾迪肯。

就是外科助手綾小路未經批准下所用的藥物。

愛 萊諾迪肯(Irinotecan)主要用於大腸癌化療,注射過多的話的確會引起嗜中性白血球低下症,跟血液報告被篡改內容吻合。正常來說,在大腸癌手術完 全成功切除癌細胞後根本不需要使用到這種藥物。所以解釋只有一個︰大腸癌手術後出現的癌細胞復發現象,即是手術失敗了。

森林太郎推想至此打了一個冷顫,因為如果手術失敗的話涉及的人便不止是綾小路一人,而是綾小路的指導教授,大腸癌手術的主刀醫生──外科醫局局長青山教授──也牽涉到這醫療失範事件中。

而自己的指導醫師,是醫局局長對下的小金井副教授,他會因而袒護青山教授嗎?正副教授的利益關係不明確,所以依理來說不該直接向副教授報告。他需要其他人的意見告訴他該如何做。

「如 果青山教授知道綾同學有私自用藥的話,那可不是醫療事故這樣簡單呢!這會是東京帝國大學醫局最大的醜聞啊!」最後,森林太郎找上了他所信任的同學相澤兼 吉。相澤兼吉對於對方的推測亦先是不敢相信,但在證據一一呈現在自己眼前,即便陷入沉思。良久,他才突然用輕鬆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午休是醫生們唯一可以放鬆一下的時間,若是平日的相澤兼吉,他早就在醫院的平台上抽煙了,但是這次因為要與森林太郎討論這件醫界醜聞,他們躲在正常醫生都避之則吉,吵耳的病童康樂室。他看著森林太郎在討論期間不時會偷瞥一下正在跟小孩子們玩的愛麗絲,心中有說不出的屈悶。

「你可以怎樣做?」相澤兼吉對森林太郎的問題思索一會,答曰︰「當然不能告訴小金井副教授啊,天知道他會不會包庇青山教授。你去告訴傳媒不就好了嗎?傳媒是最公正的,也能引起廣大市民關注,那就是你能伸張正義的方式不是嗎?」

「傳媒嗎?把事情鬧大好像不太好啊!」森林太郎看著有些幼童正在向值班護士哭訴愛麗絲正在欺負他們,所以有點對相澤兼吉提議的方式心不在焉,於是敷衍道︰「又不是能得甚麼益處,就這樣跟家屬解釋……」

「那他們的家屬一定會追究到底,傳媒知道是遲早的事啊!」相澤兼吉不耐煩地提高聲線嚷道。森林太郎躬身雙手搭著愛麗絲的肩膀,向值班護士連連道歉,並帶著愛麗絲跟相澤兼吉離開病童康樂室。

「森, 我真是受不了你啊,在談認真的事就別分心嘛。算了我上天台抽煙,如果不依我的忠告儘快告訴傳媒你可後悔莫及,我倒是沒有你的正義感,現在於醫局中最受期待 加上與青山教授關係極好的岡田副教授且不說,我個人可是跟青山教授沒利益關係,如果這也不值得你信任,我也沒辦法。」相澤兼吉拾級而上,森林太郎牽著愛麗 絲匆匆緊隨在後。

「不,相澤你說得有道理的,我今天就撰稿寄去報社……」

「喂林太郎!明明是那個小孩子在我畫的圖上亂塗我才生氣啊!那護士阿姨真的不辨是非!」愛麗絲突然拉著森林太郎的醫袍鬧彆扭。

「……」看到森林太郎立即蹲下安撫小女孩,相澤兼吉臉露「這傢伙真沒救了」的無奈表情繼續登階。

「愛麗絲別生氣喔~待會我給你買很多很多的點心吧!在愛麗絲美麗的畫作中加增毫無意義的東西,那種黃毛小鬼真的該……」一種想法如醍醐灌頂靈光乍閃於森林太郎的腦中,令他倏地停止說話。

相澤兼吉因留意到句子突兀地中止了故亦回首看著蹲在樓梯底部的森林太郎以及疑惑歪頭的愛麗絲。

「毫 無意義的東西……那篡改血液樣本報告中白血球計數數字豈非多此一舉?」森林太郎低喃︰「綾不可能不知道白血球指數下降可以直接解釋癌症引發的急性肝衰竭, 如果這數字沒有被篡改,我跟小金井副教授就不可能留意到死因的異常,更不會查到綾的頭上了。綾不會做這樣多餘的事,所以血液樣本報告不是綾改的,是某人為 了引起我的注意才改掉的,而報告的經手人除了綾之外,只有一個人……」

森林太郎臉無血色地往上望,看著立於梯頂的相澤兼吉。

相澤兼吉甫見森林太郎六神無主地看著自己,便亢奮地咧嘴而笑。

「森林太郎,看來我低估你的智商了。」

嗚呼!世上難得有良友如相澤。
但至今我心中對他仍存有一絲恨意。

──森鷗外《舞姬》

 

 

「……跟青山教授沒利益關係嗎?我也差點被騙了。如果青山教授的醫療失誤而倒台,現在醫局炙手可熱的他就能名正言順登上醫局教授的位置,能從於岡田副教授的庇蔭下相澤你的事業一定能一帆風順。不是嗎?」森林太郎慢慢收起慌張的嘴臉嗔道。

「在複印本上塗塗改改又不是難事,青山教授的醫療失誤可是讓岡田副教授上位的大好機會呢!」相澤兼吉把瀏海往後撥,用瞧不起對方的眼光逐字吐出︰「要往上爬就要一口氣爬上頂端。」

「所以要利用我?」森林太郎質問中帶著怒意。

「我和岡田副教授要與一切懷疑和調查的濕冷工作脫離關係,乾淨手腳,令醜聞出現時能保持完全不知情的無辜姿態。可惜呢,棋差一著啊。」相澤兼吉那鄙視的眼神在他嗤笑的表情中更顯惡劣。

一股複雜而憤怒的情緒因杏仁核體受腎上腺素和皮質醇刺激而萌生。那是恨怨,是不忿,一條生命死不瞑目就是因為某些人為保自己的地位名聲所致。醫療界正腐朽著並發出屍臭,森林太郎這刻真切地感受到這個事實,他認為這根本上是錯誤的,森就算知道真相後不能說甚麼,他恨不得把這些醫德淪落的醫生們全都消失。

更令他不能接受的,是眼前這位與之同窗四年一起挑燈夜讀的「好朋友」,竟背叛利用了他。

憤怒的情緒燃燒著他的大腦,他本來牽著愛麗絲的右手無意識地間緊握起來。在那一剎那,愛麗絲有如接收到甚麼指令似的,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至位於高處相澤兼吉的背後,使勁把他推倒。

而在相澤兼吉倒下時,愛麗絲臉帶著碧波伴清澈的眼神,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那是猶如天使的微笑。

但森林太郎只是留意到一位壯碩的男士發出的怪叫聲,如蠕蟲般在十四階的層級間滾動,彈起,然後腦勺著地,並響起了清徹響亮的頸骨斷裂之聲,躺在自己的腳旁。

森林太郎呆立在側躺於地上的相澤兼吉前,睨視著他,四目交投,森林太郎的眼瞳在陰翳下映出那對眼前境況的驚異,同時也認為對方自作自受的情感。這種情感令他對眼下頸骨扭轉,口吐白沫作最後抽搐的相澤兼吉無動於衷。通曉醫學的相澤兼吉知道求救也沒用,加上看到對方如斯神態也不可能會得到憐恤,所以吐出了最後一句話,至少感覺上,他想顯示自己在精神層面上勝過對方。

「就是這眼神……你就是這樣的人……不是嗎?果然……咳……要抹殺人的善意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咳啊……」

在附近目擊到同僚滾下樓梯的醫護人員紛紛立即採取既定行動,熙攘後留下仍木立原地的森林太郎。他目送已知沒可能救活的屍首被抬往急診室。

「……為何要殺死他?」森林太郎感覺到愛麗絲已回到他身旁,問道。

「因為這是林太郎打從心底希望的事。」對於愛麗絲的回答,森林太郎以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那正在發抖的雙手。

「不可能,我怎會希望發生這種事……愛麗絲告訴我那是騙人的……我不是這樣的人……」

他得到的回答是一陣的沉默。

他用右手掩著雙眼,撇下愛麗絲快步離開。而被遺下那少女的幻影在醫院迴廊的徐風中漸散。

 

財前忘了醫療乃是上帝的祈禱,

也因此在白色巨塔下,因野心而迷失了方向。

──山崎豐子《白色巨塔》


 

在教授室,小金井副教授蹺腿坐在亮黑的大型電腦椅上,指頭敲著桃花心木造的書几,一手托著臉腮,令他得意揚起的嘴角變得稍不明顯,他以滿意的眼神四顧著華麗裝潢,最後視點落於立正在書几前數米的森林太郎上。

「森同學你知道嗎?大腸癌手術中最容易被遺忘的癌細胞都是生長在迴腸和大腸的黏連處,所以要仔細檢查喔!」小金井副教授用調皮的語調含沙射影說。

「小金井先生明明您也有去觀摩那位去世病童的那場大腸癌手術,我相信您是有留意青山教授沒有檢查那部份。」森林太郎抑壓著感情駁斥對方。

「如果是這樣的話不是很糟糕嗎?教授一定拉不下臉皮說自己手術有遺漏啊!」

「青山教授指使綾偷偷用愛萊諾迪肯拖行化療是小金井先生早能預料的事。」森林太郎咬牙切齒道。

「但是呢但是呢,那個傻瓜教授跟他的學生還是學不乖沒留意病人的背景!」

「那小孩子是有遺傳性基爾巴特症候群(Gilbert’s Syndrom),患這種病的人會化解愛萊諾迪肯的療效。綾不知道原因以為是愛萊諾迪肯藥量不足所以增加劑量。」

「真可怕啊,化療藥劑量不對可是會引發可怕的副作用啊!」

「小金井先生早就留意到病人的排泄量,那數字是可推斷出病人是有腹瀉下痢的症狀。跟愛萊諾迪肯使用過量的症狀吻合。」

「哎喲我知道的可真多,我知道但我不說~」

「小金井先生也覬覦著教授之位,而您為了這個位置不惜多次放棄挽救那位病童的機會,為的是要鬧出人命,讓岡田副教授也要進入袒護青山教授的行例,令二人被揭發後聲名狼籍,而您就能夠順理成章地登上醫局教授的位置!」森林太郎再也忍不著,說畢後加上「卑鄙」二字。

「滿分!完全正確。」小金井副教授,該說是現在第一外科醫局的小金井良精教授,由嬉皮笑臉一下子換成奸險狡滑的情態,令森林太郎為之震懾。「慾望啊,是令這個社會變得複雜的事物,但它卻也是最單純的東西。」

相澤兼吉那次意外引起了媒體的關注,加上森林太郎同時匿名寄信揭發青山教授和岡田副教授的醜聞,令他們被撤去在醫局的職位。而在醜聞中心的實習醫生綾小路, 以及涉嫌誤殺相澤兼吉的森林太郎,雖然兩條罪狀都沒有明確證據故都不獲起訴,但是,大學醫局是接受不了任何流言誹語,在這風頭火勢下,有高層提議永久撤銷二人的醫師資格。而這提議會不會實行,則是取決於現在醫局教授,也就小金井教授的一句使然。

「由始至終,是小金井先生誘導我去調查這事件,我甚至還因此錯手害死我的同學。」森林太郎狠瞪小金井教授並強調著。

「森同學,別這樣看著我,在整件事情而言你所做是『合理』的,但這又如何?你為自己做過的事後悔,失去行事的信心。沒有自信的人是很容易成為偽善者。你所認為的善良,只是防擬心中那種『合理』的執行。」小金井教授拿起手中的解剖刀,劃破掛在牆上青山教授的肖像繪,露出挑釁的笑容說︰「你不執行你心中的『合理』,就會淪為別人執行他們心中『正確』時的工具。」

小金井教授逕而遞出給森林太郎到德國留學的介紹信。意味著︰「不照著我的意思離開,你和綾同學在日本醫療界不再可能有立足之地。」

事到如今,森林太郎已清楚了解到他已被副教授利用,而對方那傲視一切的眼睛猶劣於相澤兼吉當時的眼神,但他已無義憤填膺的感覺,他想起倒在地上相澤兼吉的屍體。愛麗絲不能再出現,不然會引發更多殘酷的後果。就算被小金井副教授利用踐踏,他不希望見到培育自己的人,因自己不好好控制自己的情感而倒在自己面前。他連感受怒氣與不忿的權利也沒有。

森林太郎接過介紹信,響重大步地跨出第一外科教授室的大門,同時別過淒雨氤氳中白色外牆開始剝落發灰的東京帝國大學醫院,準備與綾小路同赴在柏林圍牆倒塌前仍被四國瓜分的科技大國。

在我於軍官學校的生活中,

未能摧毀我的事物使我變更強。

──弗里德利希.尼采《偶像的黃昏》

 

森林太郎的父親森靜男看著那封介紹信。就算是一界私家醫生,也是一個出身於醫局的人,醫局的消息確是靈通,這醜聞已經為大部分醫生說長道短,他為自己的兒子為這事件的核心人物感到羞恥無比,他看著魂不守舍的森林太郎,開口了。

 

「森林太郎,早知道你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白痴,我為何要把你生在世上?」

森林太郎睜開如銅鈴的雙眼,就像當時,背著火海跪坐在沙地上尋求著父親原諒的小孩。

「還站在這兒幹甚麼?如此懦弱,跟峰子完全不像!給我滾!」森靜男把介紹信砸向森林太郎的臉上。

把地上那張鍍金的留學介紹信拾起,森林太郎知道他已經與這個家完全割裂。不是,在母親去世那一刻他就失去了在家中的所有地位,那個所謂的森家嗣子的身份和父子的關係就如只有皮肉勉強粘連著軀殼的斷肢,軀殼一直滲出失望、憤恨和不饒恕的溫腥血液,而肢體是感受到這種怨怒,但是仍是沒有血液流到斷肢中。

如今斷肢懷死了,故須與軀體完全分開。

在大宅的門外,閘門已然關上,他立在原地︰能去哪兒呢?他心中如此想著。

森林太郎他看著那張皺巴巴的留德介紹信,與綾小路在約定的碼頭會面。

「綾,還好有你,這次行程安排真的麻煩你了。」森林太郎跟綾會面時勉強擠出笑容。

「不用謝我。」綾小路手掌平置移向一名外貌尊貴具雍容氣度的壯年男性︰「他是白北川能久先生,是內閣現任大臣的親子,其實能擺平這次事件也托賴他的關照。」

森林太郎有意無意鞠了個躬︰「敝姓森,還認白北川先生多多指教。」

「不必多禮,我們去外國都是為了賺回翻身的本錢。」白北川能久亦只是唏噓一句︰「大家也是被家人和日本社會唾棄的浪者呢。」

「對了,森,那位常常跟你一起,叫愛麗絲的小女孩呢?」綾小路無意間提起。

「……誰?」森林太郎對於對方的問題感到驚訝而且迷茫,眼中透出虛無的黛黑。

在《彼得潘》中,永無島的小孩永不長大,若果長大了,就不能留在島中。明明是一個樂園,為何主角溫蒂會想離開永無島呢?答案是她不希望家人擔心,她為家人和現實永久放棄在永無島的居留權。

就算繼承家業成為一名醫生那可能不是自己的意願,但他確確實實對「家」還有眷戀,他希望,在德國留學後成為一名醫生還能再得到父親的諒解,而非只會添麻煩的敗家子。

--「假如我有天長大了,我憑甚麼知道?」

當愛麗絲在他的腦中消去,當他無論如何也再尋不著她時,就代表他已長大。

森林太郎忘記了愛麗絲,在他過去的十八年中愛麗絲真的如一個腦中幻想出來的友伴,不曾存在過。

郵輪上,森林太郎看著逐漸縮小淡化於迷霧中的海濱,他想起自己在學漢文時的一句詩,他很喜歡的一句詩。他嚮往如詩中作者杜甫的淒然別情,以及和故人的眷戀惜別。

「柔櫓輕鷗外,含淒覺汝賢……」

--林太郎,這是甚麼詩?

--是杜甫的《船下夔州郭宿雨濕不得上岸别王十二判官》喔!

--「汝」是甚麼意思?

--是愛麗絲……妳啊!

那時他臉帶一抹幸福的微笑。

但是,當下的森林太郎已記不起這溫馨的片段。

本篇參考資料︰

森鷗外──〈舞姬〉、〈妄想〉、〈像那一樣〉

相澤兼吉是〈舞姬〉中主角太田豐太郎(森鷗外)的友人,是他慫恿太田跟愛麗絲斷絕關係。他說過︰「我相信即使你真心誠意,即使你用情已深,但你們不是相知相戀,你們只是因所謂習慣的惰性才會在一起的。」

綾小路和青山教授均為〈像那一樣〉的角色,分別為主角秀磨的朋友和指導教授。

小金井精良是森鷗外的妹妹小金井(森)君子的丈夫,同時為東京帝國大學醫學部教授。

孟慶樞──森鷗外與中國文化。在文中有論森鷗外的文章風格和漢語詩句有受屠洛涅夫的《春潮》及馮夢龍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所影響,同時他也曾譯過歌德的名作《浮士德博士》。

山崎豐子──《白色巨塔》。最早於1963年在《Sunday 每日》週刊上開始連載。藉由兩位主角—相互熟識但個性差異極大的兩個醫生,在大學教學醫院中所受境遇對比,揭露醫療體制的扭曲與腐敗、醫學界高層傾力於權勢爭奪下的黑幕。在本文中有滲入主角財前五郎對醫學界世故的言論。

Marcuello E, Altés A, Menoyo A, Del Rio E, Gómez-Pardo M, Baiget M (2004). "UGT1A1 gene variations and irinotecan treatment in patients with metastatic colorectal cancer". Br J Cancer. 91 (4): 678–82. doi:10.1038/sj.bjc.6602042──對有關基爾巴特症候群(Gilbert’s Syndrom)對大腸癌化療藥抗藥性研究。

醫學資料眾多源頭未能一一詳列。

山田弘倫──《軍醫森鷗外》。聞說森鷗外於德國留學期間巧遇當時的日本第二皇位繼承人.北白川能久親王,能久親王曾被日本天皇禁足於寺院中,也曾被送德留學。1895年乙末日清,森鷗外任能久親王御醫,並跟隨到台灣。

杜甫──《船下夔州郭宿雨濕不得上岸别王十二判官》。聞說是森林太郎筆名「鷗外」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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